长鸢迎着鸦公的目光,缓步踏上台阶,吱呀的木板声里,好像还有什么别的声音流泻出来。
那声音密密麻麻,像窃窃私语,像蚂蚁覆盖住一块腐肉,使人牙根发酸,鸦公感觉自己背后自尾骨向上开始发麻。
“一百四十二人……”长鸢开口。
鸦公不明所以,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是怎么回事,强行压住身体的战栗,“什么?”
长鸢每上一步,脚下就会闪出冉冉萤火,如钢刃相击时爆出的火星那般绚丽。
“死于你的毒药,一百四十二人,那些人死后,你会派人掘出他们的尸首,继续研究。”
空气中凌乱的声音更响了一些,和着长鸢的声音,成为一把利剑,直直刺中鸦公内心,“这些年没人抓你,因为你手中有他们买毒的证据,平民、官吏、高门大户、皇室宗亲……他们威胁你,你也桎梏着他们。”
灯笼里的光骤然熄灭,隐隐似有灰白鬼影飘动。
鸦公喘着粗气,眼前黑黑蒙蒙,明明见过数场面,此刻他却端心生恐惧。
他连滚带爬躲到栏杆后面,指着长鸢大叫,“杀了她!”
魁梧的大汉早已内心忐忑,仍心一横,抬刀向长鸢砍去。
长鸢一动不动,刀刃只触及到她身旁的空气,砰然爆裂成碎片。
大汉惨叫,七窍流血,滚落楼梯。
边尽的黑暗,赤橙的圆形法阵自四面八方悬起,终于照亮了整座屋子。
天花板上的累累白骨颌部不停颤动,声声泣血:
“杀了他,杀了他——”
“神啊,杀了他!”
鸦公胸膛起伏,剧烈地喘息起来,开始狂躁地抓挠自己的胳膊,抓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长鸢在他面前站定,巨型法阵以她为中心绽开,扭曲复杂的金色符文像有了生命,朝鸦公聚集,紧紧吸附住他。
“啊——”鸦公的痛呼只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数冤魂暴起,呼啸成风,向鸦公袭去。
……
……
墨峥找到长鸢时,她坐在距离九响施草堂不远的小坡上,懒洋洋地凝视着什么。
这副姿态让他比眼熟,内心有什么东西快要破窗而出。
他顺着长鸢的目光看过去,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草堂燃起了火,银色的火。
再定睛注视,事发生,仿佛那只是幻觉,或是月光意披上又急匆匆收走的薄纱。
他走近长鸢。
夜色昏暗,方才没看仔细,这样凑近,墨峥才发现她的唇畔带血,鼻子下泱泱血痕,连成线,顺着下巴一滴一滴落着。
“云初!”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连说话都小心翼翼了几分,“你没事吧?”
长鸢没有回应,还是继续看阴森的草堂,眼中有银色火光的倒影。
墨峥蹲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她鼻子的血,可那血止不住,泉流一般再次涓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