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朝烟花厂倒闭这件事隔天就上了早间新闻,他们用“青年设计师折戟沉沙”这样的句子形容一个人的失败。浏览器里关于江焓公司破产的报道数不胜数,传闻他已变卖车产房产抵扣债务,一夜之间负债累累。
宋朝烟宁愿这只是传闻。
宋朝烟执笔的官方报道夹在其间,昨天拍的照片她推辞说没有拍好,其实她自己有私心。她并不想把他落魄的模样公之于众。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一定不愿意让大家看到他风光落尽的颓唐样子。
她把这张照片藏进了网盘里的私密空间,上了密码锁。
“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母亲看过新闻,晚上吃饭时还在感慨叹息。
宋朝烟喉间泛起一阵苦涩,食不知味。浑浑噩噩地刷碗,被洗碗布里的一根鱼刺扎到手流血了,也没有感觉到疼。
她觉得自己是个恶人,间接地断送了一个人的大好前途。
江焓一定恨透她了。
时间过去半个月,她再也没有听到关于江焓的消息。
宋朝烟时不时会在某个放空的时刻想到他,想他现在在做什么?靠什么度日?会不会过得穷苦潦倒?从此一蹶不振?
那她就是个罪人。
十几年的闺蜜今天回海城,约了一家她朋友新开的酒吧,叫宋朝烟今晚帮她接风洗尘。宋朝烟老老实实当了二十五年的乖乖女,终于在这晚叛逆了一回。
“你去酒吧就穿这身?”陈妍一如既往的烟熏妆黑吊带,外头披一件灰色短外套,看起来一点都不防风,“去酒吧,就穿得辣一点,画个浓妆,灯光一暗,你家臭领导都认不出你!”
陈妍一直热衷于捯饬自家闺蜜这件事,闪光灯一照,屏幕里那个眼线飞起的浓颜辣妹怎么看都不像往常一身便衣朴实华的宋朝烟。
岂止是领导,他都认不出我。
坐在吧台前,看见不远处高级VIP卡座里默默喝酒的江焓,宋朝烟如此想到。
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落魄不堪。
头发精心打理过,定制的烟灰色衬衣袖口挽起,露出一截戴着宇舶机械表的冷白手腕,在灯光昏靡的斑驳背景里,他清晰地仿若一幅费尽心血的后现代画。
闲适自得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破产的人。
陈妍拉宋朝烟去跳舞,她不敢堂而皇之地现眼。躲在吧台保守地点了杯长岛冰茶,将粉色吸管咬得吱吱响。
奈何酒量不行,喝到一半,她开始有些迷糊了,眼前的景象晃成重影,有男的过来搭讪,只会对人甜甜软软地笑:“不好意思,微信号我不能给你。”
男的乐了,一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故意靠近,将人半圈在怀里:“为什么啊?”
“你太丑了!”宋朝烟嘟着嘴从包围圈里挣出来,没走两步便被人钳住手腕。
男人不太乐意:“别急着走啊!说我丑,你看看现场,有几个能比我好看?”
“有啊!有一个,比你帅千倍万倍!等我给你找找啊!”她口舌不清,说的话过分稚拙,挣脱了束缚,步子打摆,朝VIP卡座的方向走去。
花花绿绿的射灯像游蛇般肆意窜在声影交织的晦昧空间,江焓两指间是一支合作方奉承递来的烟,也才吸了两口,刚被灌了两杯酒,度数不低,现在胃里隐隐不适。
合作方的陈老板常年出入风月场所,此时烟酒下肚,也有些意犹未尽,提议道:“江先生,来这种地方,没有小妞陪着,到底不太尽兴,我去给你叫两个?”